陳景勝:毛澤東“一字之師”的故事
毛澤東“一字之師”的故事
陳景勝 搜集整理
舊時有些好詩文或語句,經(jīng)旁人改正一個字而更加完善或準確,原作者或旁人往往稱改字者為“一字之師”或“一字師”。
唐代詩僧齊已作《早梅》,有“前村深雪里,昨夜數(shù)枝開”二句,鄭谷認為“數(shù)枝”不能算早, 就把“數(shù)枝”改為“一枝”齊已非常佩服,拜鄭谷為“一字師。”時人也這樣稱呼他。
據(jù)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記載,宋代楊萬進而談及東晉文學家、史學家干寶,誤作“于寶”,有吏在旁,說:“乃‘干寶’,非‘于’也。”并且檢韻書為證。萬里大喜,說:“汝乃吾一字之師。”從此“一字師”便從古傳到今日。
一代偉人毛澤東堪稱“一字師”的典范。毛澤東不僅是我國人民的偉大領(lǐng)袖,而且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他在詩詞寫作中,字斟句酌,反復推敲,有的作品經(jīng)過幾十年的修改,方成定稿。期間,他多次聽取了詩壇大家郭沫若、臧克家的意見,也注意聽取一般讀者的意見。只要說得對,他都會采納,在下次詩詞再版時加以改正。毛澤東的謙虛謹慎、虛懷若谷的大家風范,留下一則則詩壇佳話。與他有關(guān)的“一字師”的故事,流傳很多。
1949年秋,救國會七君子之一的章乃器從香港繞道東北到北平參加人民政協(xié)籌備會議,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在哈樂濱,他聽到人們歡唱《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中國》,隨口說:“加個‘新’字就更好了。”
到北平后,毛澤東一見面就親切地說:“乃器先生,你的意見很好,我們已通知作者加上‘新’字了。”章乃器熱血上涌,感到意外的驚喜:“共產(chǎn)黨真了不起!在車上隨便說說,竟這么快傳到毛主席的耳朵里了!”
從引,響遍全國的就是《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了。
1950年深秋的一天下午,毛澤東主席邀請邵力子和傅作義將軍(當時任水利部部長)到中南海頤年堂住處議事,談有關(guān)治理淮河問題。
三人談了一會兒水利建設(shè)方面的話題后,主席站起來,拿起兩張條幅,邵力子和傅作義人各拿一張。主席對邵力子說:“先生,你看我對治淮河的提法是否得當?”邵力子知道主席喜歡直言不諱,就說道:“主席,您看是不是把‘一定要把淮河治好’改動一字,改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主席思索了一下,爽朗地大笑,說:“好,改得好!一字值千金。”說著轉(zhuǎn)身提筆揮毫把“治”字圈去,寫個“修”字。他轉(zhuǎn)臉又問傅作義:“傅將軍的意下呢?”傅作義回答說:“‘修’比‘治’的含義深。”主席幽默地笑著說:“好,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接著又把傅作義那張條幅上的“治”也改為“修”字。1951年5月2日,毛主席委派邵力子視察安徽、河南等治淮工地并向治淮總指揮部授旗錦旗上用金線繡著主席手書的題詞“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從此毛主席的這幅題詞傳遍了全國。
毛澤東著名的《七律·長征》最早發(fā)表于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工家紅軍第一方面軍長征記》一書中。其中“金沙水拍云崖暖”,原作“金沙浪拍懸崖暖”。1952年元旦,山西大學歷史系教授羅元貞給毛澤東寫信,建議他把《七律·長征》的第四句“金沙浪拍懸崖暖”中的“浪”改為“水”,這樣既可避免與第三句“五嶺逶迤騰細浪”中的“浪”字重復,在意境上也不顯得太“露”。元月9日毛澤東閑筆回信:“元貞先生,一月一日來信收到,感謝你的好意。此復,敬頌教祺。毛澤東。”1957年1月號《詩刊》正式發(fā)表這首詩時,改為“水拍”。毛澤東自己把“懸崖”改為“云崖”。于是,以后再版的《毛主席詩詞》和中學語言課本,便改為“金沙水拍云崖暖”了。毛主席還自注:“浪拍,改為水拍。這是一位不相識的朋友建議如此改的。他說不要在一篇內(nèi)有兩個‘浪’字,是可以的。”
1957年1月,毛澤東寫信給臧克家,稱自己的詩“詩味不多,沒有什么特色”。不久,他又約臧克家當面請教。臧克家問:“‘原馳臘象’(《沁園春·雪》)的‘臘’字怎么講?”毛澤東反問:“你看應該怎樣?”臧克家答:“改作‘蠟’,似好些,‘蠟象’正好與前面的‘銀蛇’映對。”毛澤東高興地點頭:“好,就請你替我改過來。”1962年,他給臧克家?guī)状螌懶耪f:“你細心修改的幾處改得好,完全同意,還有什么可改之處沒有,請費心斟酌賜教為盼。”
1957年初,毛澤東的18首舊體詩詞發(fā)表后,收到復旦大學一位學生和江蘇省泰縣一位小學校長的信,信中提出《菩薩蠻·黃鶴樓》中“把酒酎滔滔”的“酎”字是“酹”字之誤,并說毛澤東寫給《詩刊》主編臧克家的信中“遺誤青年”的“遺”字應為“貽”字。毛澤東看完信后,讓中央辦公廳秘書給來信人復信,告訴他們,他們的意見是對的。后來,毛澤東又告訴《詩刊》編輯部,照來信人意見把錯字改過來。
1959年9月,毛澤東請胡喬木把不久前寫的《到韶山》和《登廬山》送郭沫若:“看有什么毛病沒有?加以筆削,是為至要。”《登廬山》的第二、四兩句原為“欲上逶迤四而盤”和“熱風吹雨灑南天”。郭沫若分別改為“坦道蜿蜒四百盤”和“熱情揮雨灑山川”。之后,毛澤東寫信給胡喬木:“沫若同志修改的兩句給了我啟發(fā),兩詩又改了一點字句,請再送沫若一觀,請他再予審改。”后來,在廬山會議初期,他又請教湖北省委秘書長梅白。梅白說末句“始使人民百萬年”有口號之嫌,毛澤東便改為“遍地英雄下夕煙”;第一句“舊夢依稀哭逝川”,梅白建議改“哭”為“咒”。因此,毛澤東便笑稱梅白為“半字師”。
1962年5月,毛澤東發(fā)表了《詞六首》。發(fā)表前,《人民文學》編輯部請郭沫若寫些注釋性文字。郭沫若寫信給毛澤東,對《詞六首》的字句修改和編排次序,提出了意見。4月底,毛澤東復信郭沫若,肯定了郭沫若對《詞六首》編排次序的意見,并且說:“‘七百里驅(qū)十五日’,改得好。”1962年4月27日,毛澤東致信臧克家:“數(shù)信都收到,深為感謝!應當修改之處,都照尊意改了。”
對詩詞句是如此,對標點,毛澤東也認真聽取別人意見,進行修改?!端{(diào)歌頭·游泳》中有句“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依詞牌,可斷句為“上四字下七字”,也可斷為“上六字下五字”。1957年發(fā)表時此句為“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1958年版《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根據(jù)別人意見,將此句標點改為“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1964年,胡喬木向毛澤東反映詩人袁水拍的意見,提議將標點仍作“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為好,毛澤東當即同意。
從毛澤東這樣一位偉人在寫作中認真聽取意見,反復修改一個字、半個字的一絲不茍的精神可以看出,對于文章寫作來說,文字上的精雕細刻,絕不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由毛澤東的一字甚至半字之師故事可以看出,他老人家是何等的虛心與大氣,何等的實事求是,不貪他人之功為己功啊!有時我在想,如果毛澤東他老人家在政治和經(jīng)濟建設(shè)等方面也能一以貫之地如此去做,那他一生的功過之比將會大大地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