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春天的地鐵———評壽州樊子《蛇》
歲月飛霜,枯葉凋落，時序已進入戊子年孟冬。中國詩歌兩千年，近現(xiàn)代詩百年，川煤文藝的春天就要來了,我卻想得許多，盡管氣候漸漸寒冷，我想的更多的是詩歌之命運。尤其是當下種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創(chuàng)作背景下，文學的出路也在試圖打破僵化的模塊，進行重新洗牌的時期，文學越來越成為人的精神避難所和靈魂的后花園，我們除了要關(guān)注“舊世紀就睡在我們隔壁”之外，更要關(guān)注我們自身的發(fā)展和進步。這讓我們可以再次重溫一下《命運》這首短詩：
《命運》
達里奧
那樹是幸福的，因為它幾乎沒有感覺
那堅硬的巖石是快樂的，因為它對一切一無所知
沒有一種痛苦能夠象生存那樣偉大
也沒有什么負擔比有意識的人生更加沉重
活著，無知，缺少一條道路
為已經(jīng)發(fā)生的擔心也為未來恐懼……
最真實的恐懼是明日之死
去經(jīng)歷所有的生命,穿越所有的黑暗
穿越那些我們并不知曉也幾乎從不懷疑的……
如同成串的涼葡萄,肉體臨時雇用我們
而墳墓卻用那葬禮上的花朵把我們等待
不知道現(xiàn)在我們在哪兒離去
也不知道我們來自何處
讀著這首詩，從而讓我們一起來思考起詩歌的命運，詩歌的明天。我更多的還是想向朋友們推薦這首安微詩人壽州樊子的代表作《蛇》吧，或許這首詩給我們帶來的詩歌命運，更能讓我們得到覺悟和啟迪?！?
《蛇》
作者：壽州樊子
藥罐里煎著月光和雨水，蛇有癆病
它青鹽漱口，在題詩的荷扇上咯血
春天，桃花落了一地
蛇在夜晚總有著姣好的身段和
錦瑟年華
它小腹脹痛，搖身變團黑風化為一縷輕嵐
臉上的香料濕在彈不出韻的古箏上
我懷疑其已有身孕
我鼻若玉柱，四字?？冢蠖嘁r
一頂青色文生巾，白玉鑲嵌
身著黃緞色文氅，內(nèi)襯青里衣
白襪青履
我燧石燃起大火
一只蝙蝠粘于我腰間的香草囊
俯身去尋丟失的玉佩
佝僂的山坡上
瓊樓玉階總坍塌于遠處寒寺的鼎鳴里
皂墻的后面，我月下體埋卷帙
偷翻那些鬼狐的文字
菌子就爬滿我的發(fā)暗的印堂了
火焰永遠燒著一個國家的不第文士
這是一首精美絕侖的詩作,內(nèi)涵深厚，古典，凝重，詩人把深層的痛疾與憂傷隱藏起來，選用了不被一般人所理解的蛇的形象,說出自己對生活獨特的感知與認同。這首詩許多人只感覺其深邃、絢麗、斑斕，但卻不能深入閱讀，不能不說是一種別樣的遺憾?！八幑蘩锛逯鹿夂陀晁?，點明時間(月色,肯定是夜晚了)，烘托出一種苦難的環(huán)境，偶爾緊接一句：蛇有癆病----只此一句，不能不讓人聯(lián)想到詩人苦難的童年，少年時代。樊子九歲才上學，這不是正常的現(xiàn)象。詩進一步深入，用青鹽漱口，荷扇上咯血，春天，桃花落了一地，以及“蛇在夜晚總有著姣好的身段和?。\瑟年華”都在說明，貧寒的經(jīng)歷，并沒有奪走或泯滅其美好的追求(美好的身段)。 “我懷疑其已有身孕”這是指蛇她蘊含著理想、希望，是苦難歷程中，信念堅定的表現(xiàn)，“懷疑”其實是對她的肯定。連著寫系列的“我”，這正是古裝戲里，聊齋府上，不斷出現(xiàn)的青衫男子，他是一個什么形象呢？
我鼻若玉柱，四字?？冢蠖嘁r
一頂青色文生巾，白玉鑲嵌
身著黃緞色文氅，內(nèi)襯青里衣
白襪青履
我燧石燃起大火
一只蝙蝠粘于我腰間的香草囊
俯身去尋丟失的玉佩
佝僂的山坡上
瓊樓玉階總坍塌于遠處寒寺的鼎鳴里
----先描寫外貌，穿著，再述其“腰間的香草囊”，“俯身去尋丟失的玉佩”等動作，再述其地點“山坡上”，所見：瓊樓玉階總坍塌于遠處寒寺的鼎鳴里----讀著這些，讓我想到了屈大夫，這短短幾句，內(nèi)涵無不與屈夫子為追求美好理想，尋找精神家園，嫉惡如仇，歌頌玉佩，香草的品質(zhì)，斥責蝙蝠，小人的憂憤之情，以及精神坍塌的痛苦所帶來的傷害的場景。表達不可謂不淋漓盡致。這一節(jié)表面寫“我”，實則也在寫蛇，物與形暗合，意與境妙通。
“菌子就爬滿我的發(fā)暗的印堂了
火焰永遠燒著一個國家的不第文士
----最后兩句，接近主旨，但又暗渡陳倉，自然推出“一個國家的不第文士”，可以說，到了這兒，詩理已熟透，詩象已豐滿。水到渠成，“我”是脫穎而出。前面所有的語，都為了這一句，作出烘托和鋪張。蛇的形象，轟轟烈烈，又凄凄慘慘，命耶，運耶？
現(xiàn)代人們的生活情感，隨著時代的高速運轉(zhuǎn)，信息巨量的奔涌，只有越來越細膩，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尖銳，樊子的這首詩，集中體現(xiàn)了詩人的思想境界，表達出詩人豐富而含蓄的內(nèi)心世界，如波濤，如柳絮，如傍晚的夕陽中降落的時光。即對人生的回顧和總括，收到物我兩忘、相映成輝的藝術(shù)效果。至于在藝術(shù)手法上，也只有樊子才這樣精耕細作，精雕細刻，幾近完美和玲瓏，這正體現(xiàn)出美國著名詩評家保羅.胡佛論述的那樣：“詩歌抵抗經(jīng)驗?！币馑际钦f，經(jīng)驗在詩歌中被轉(zhuǎn)換成了類似于事實的東西，突然變得似乎不可避免和必要的事情，在語言中發(fā)生了，既使在描寫日常生活的詩歌中，詩歌都更接近于神秘，而不是經(jīng)驗。因此，樊子的這首“蛇”詩，她更具有神性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人性，蛇性，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經(jīng)驗的詩歌?！?
“火焰永遠燒著一個國家的不第文士”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詩人這里所說的“一個國家的不第文士”并不僅僅就指詩人本人，我們不妨再浪費你一點寶貴時間,說說當下詩歌命運：某人在脖子上掛著“作家”牌子 ，當街乞討；一名詩人在夜幕下的廣場，當眾裸衣，繼著名詩人趙麗華和她的梨花體被惡搞之后，著名詩人安琪，更是因為她的“中間代”被前所未有惡攻，她師兄劉誠(劉稱安為師妹,見文學論壇第三級詩歌網(wǎng))聲嘶力竭為其辯，也精疲力竭。夜，是乎更加寒冷了，特別是我們這些只能在網(wǎng)絡上寫作的詩人們,作家們,有人稱之為“一抹稍縱即逝的云彩，一滴晶瑩而又渾濁的晨露?！焙孟竽苌瞎倏l(fā)表，能在突圍中得到一些某某和某某首肯，點點頭就會心安之，理得之，這不得不再次想到網(wǎng)絡詩人們的命運，不得不再次去讀達里奧的“命運”。
《蛇》，這首外在形式美侖美奐與內(nèi)在品質(zhì)高貴清貧的完美結(jié)合的詩，是創(chuàng)作過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邂逅。是詩人自省和潛在的自我表達,需要豐富的閱歷,淵厚的知識，卓越的技巧,在靈感閃現(xiàn)的瞬間,在目光觸及蛇這一物象時，情感一發(fā)不可收拾，而創(chuàng)作又極為短暫。詩人在用他的對物的感知，創(chuàng)造出一種對生命的節(jié)奏。只有經(jīng)過深入的閱讀，才能進入“超過了正常意義的文字”（布拉克墨爾語），“這種文字，不是消息性、陳述性的語言，也不是大眾的語言，而是一種語義偏離后生成的幻覺語言。這種幻覺，可以毫無意義，或沒有明確的價值取向，但她給你一種感動”（陳超語），而樊子這首詩，在語言上給我們立體的幻覺，同時又給予我們文字背后的辛酸。這就是象證，這就是生命，生命并不難懂，但不妨讓我們再次去諦聽！
整首詩作，通過境的描寫，表現(xiàn)出蛇的寒冷，孤寂,荒涼。通過蛇的描寫，表達出“我”的寒冷，孤寂，荒涼。虛實相間，渲染有力，銜接慰貼，結(jié)尾警策，意象飽滿，音韻沉婉。同時,還強烈表達出希望不滅的美好信念?！?
需要與樊子共勉的是：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美好的事物，總要經(jīng)歷更多的挫折與坎坷，但美好的事物，經(jīng)過悲劇之手處理，總能引起強烈共鳴，歷久不衰，詩人林何曾說：詩歌是供有靈魂之人賞析的。這話很對。
生活中，詩人喜歡總是沉默的思考，即使在渲囂的場所，也在保持心靈的克制和清醒。但詩歌是孤獨的，盡管她早于小說和散文，有著文學中最激情最瘋狂和最傲慢、最抒情的吶喊，可她實在是一門最孤獨的文學。喜歡沉默和思考的人也是孤獨的個體。但孤獨到痛處時，便產(chǎn)生向自己，向生活傾述，用獨特的方式消去孤獨，追求真實的震憾。詩歌提煉人的靈魂和思想，詩人最喜歡在孤獨淹沒的日子，把孤獨的時間和真實的生活全部獻給詩歌。因為詩人在詩歌中看到真實的自我，同時，感受到生活的火熱與無奈和稍縱即逝的思緒?！?
讀罷《命運》和《蛇》兩詩，不得不說，詩歌承載的命運，太沉重了。我相信，川煤的春天是美好的。在此，我衷心祝福之。
（川煤集團芙蓉公司黨工部 王昌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