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今兒黑地我想吃您和(huo)的掛面。”我笑嘻嘻地跟奶奶說。
“你們好容易回來一趟,本來打算給你們燉肉的,和掛面還是個難的?”奶奶邊說邊徑直走向土窯的柴火垛。
不一會兒,只見奶奶左胳膊夾著一捆柴火,順道從墻角的竹籃里,拿了兩顆雞蛋,我知道奶奶這是著手準備做我最愛吃的和掛面了。
我在炕楞邊圍著奶奶打轉(zhuǎn),只見奶奶熟練地將雞蛋輕輕在碗邊一磕,蛋黃順著包裹著的蛋清滑落在小碗里,然后傾倒在冒著氣泡的開水鍋里,雪白的蛋清像棉花一樣擴散著,煮幾分鐘,撈出放在原來的小碗里,重新?lián)Q好鍋里的水,等鍋底冒出氣泡時,一股股掛面條順著奶奶的手抖動了幾下散落在滾燙的開水中,不時翻滾著,然后把荷包雞蛋和白菜葉放進鍋里,再把蔥花、蒜片、鹽、花椒粉一起放在盛油的小勺子里上火燒,香噴噴的味兒飄出時,連油勺子“哧溜”一聲放進鍋里,這時候,用筷子輕輕地攪動幾下,等調(diào)料均勻后,奶奶微笑著給我滿滿地盛一碗,看著我大口地吃著,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現(xiàn)在這和掛面還能這么香?”奶奶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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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敦煌文獻記載,早在唐代,掛面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大眾餐桌上,尤其在以面食為主的北方地區(qū),類似于今日方便食品的掛面以其攜帶方便,易于儲存,口感韌勁十足,吃法靈活多樣的諸多優(yōu)點,深得人們喜愛。
我出生于1990年,高家堡是我的家鄉(xiāng),位于毛烏素沙漠深處的一座古鎮(zhèn),早在之前高家堡因盛產(chǎn)“掛面”而遠近聞名。“高家堡掛面”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種面食,更像是一種地理“馳名商標”,喜歡吃掛面這種美食的人對其自然有著獨特的情分。
在物資匱乏的時代,手工掛面作為最為體面的禮品,成為陜北人過年期間走親訪友的不二之選,而掛面又很稀缺,往往一把掛面送來送去周轉(zhuǎn)數(shù)次乃至數(shù)十次,甚至最終又擺到自家柜面上也不稀奇。在當時就算是富戶人家平時也只是偶爾吃一兩次,大多家庭只有逢年過節(jié)或招待貴客時才食用。那時候的高家堡掛面包裝也極其簡單,用書紙或舊報紙將掛面裹緊,然后用漿糊粘起來,用時再用剪刀將紙劃開。
聽高家堡掛面作坊的老手藝人說,傳統(tǒng)的手工掛面,從面粉到成品須經(jīng)十幾個步驟,耗時一晝一夜,還要碰巧隆冬時節(jié)遇有暖陽無風方得精品,更需匠人精湛的技藝和對于各個環(huán)節(jié)準確的拿捏。加之制作手工掛面是個十足的力氣活,不但耗時耗力,還要多人協(xié)作,故而彌足珍貴。
記得小時候家里窮,忍饑挨餓是常有的事,更別說吃和掛面這種“奢侈品”了,只有逢年過節(jié)或家里來了親戚才會吃一頓,所以心里老盼著過年過節(jié)或是家里來親戚。有時候只有生病了或者身體不舒服,母親才會給我做一碗雞蛋掛面。當時的一碗雞蛋掛面真的算得上是“山珍海味”,而一盤咸菜,永遠是一碗和掛面的靈魂標配。也不知為何,只要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掛面下了肚,然后用被子將全身捂住出一身汗,像服了一碗湯藥一樣,病情很快就會有所好轉(zhuǎn),那時候覺得這道美食簡直就是“靈丹妙藥”,治普通感冒尤為“靈驗”,以至于到后來甚至為了吃一碗和掛面而故意裝病。
如今,隨著人們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掛面已然不那么受歡迎了,當然掛面也不再是坐擁春節(jié)禮品的頭把交椅了,現(xiàn)在高家堡鎮(zhèn)上的掛面作坊也剩下屈指可數(shù)的幾家,或許若干年之后,高家堡掛面也只能是一代人記憶中抹不去的舌尖美味了。但值得慶幸的是,我現(xiàn)在還能吃上奶奶親手做的和掛面,我想這就是最幸福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