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莊礦業(yè):憶母親
蒲白建莊礦業(yè):憶母親
花團(tuán)錦簇、新葉青翠,晴朗的春光里,天空碧藍(lán),春風(fēng)裹著花草泥土的清香輕快的吹拂,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景象?;氐嚼霞掖遄永?,走過一個個熟悉院落,跟叔伯兄弟們寒暄幾句、跟婆奶嬸娘們嘮會嗑,熟悉的鄉(xiāng)音,親切的老面孔,我仿佛回到童年時光,親厚的家鄉(xiāng)味撲面而來。
歲月匆匆,轉(zhuǎn)眼我從十幾歲的少年到知天命的年齡,休假回家仍是我最渴盼的事。每次腳步匆匆進(jìn)村,最先望見的是母親安坐門前的身影,腳邊一笸籮針線活計,我高喊著“媽我回來了!”那一刻,長知足心安然,笑臉揚起滿懷喜悅。現(xiàn)在的老屋門口,寂寥無聲,大門口空蕩蕩的,再也見不到母親的身影。我眼角濕潤,忍不住心中的酸痛,在光滑如境的老門墩上坐了下來,回憶如潮水涌來。
母親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靈手巧好媳婦。從小我們弟兄姊妹的衣服都是母親親手做的。白天上街買回新布,晚上母親就在昏暗的燈光下裁剪縫紉,我趴在被窩里看母親手起剪落把長方形的布料裁剪成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布塊,行云流水穿針引線縫合,鋒利的剪刀裁布的咔嚓咔嚓聲,靈巧的針線行走在布料上的哧啦哧啦聲,令我無比迷戀沉醉,安然沉入甜美夢鄉(xiāng)。早上醒來就可以試穿新衣服了,那種無法抑制的開心喜悅,讓我們又笑又叫滿床翻跟頭。母親做的衣服,樣式新穎又貼身好看,到我高中畢業(yè),母親給我做的藏藍(lán)色的“陳真服”還有月白色西服都是那么挺括修身,讓同學(xué)們艷羨不已。我們家兄弟姊妹包括媳婦女婿孩子們厚實柔軟圖案花哨的毛衣毛褲,也是在這里由母親飛舞著靈巧的竹針一點一滴織出來的。還有家里那些刺繡精美的門簾、床圍、蓋電視機(jī)苫被子等的罩子,都是母親在這明亮的日光下,在女人們歡喜贊嘆的嘖嘖聲中,把五彩的絲線演變成栩栩如生的林中小鹿、水中游魚、喜鵲登梅、采蘑菇的小姑娘……
母親是鄉(xiāng)情很好的人。母親在家時,我家大門口總是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家里的凳子總是不夠坐。母親坐在嘰嘰呱呱的女人們中間,滿頭白發(fā)尤為醒目,笑容滿面爽朗談笑,自在輕松如魚得水。手里還一刻不停的做著活計,這是屬于母親的歡樂時光啊!每每臨近過年,是母親最忙碌的時候,親戚鄰居拿來各自精挑細(xì)選的布料,請母親幫忙給家里大人孩子裁制新衣。夜深人靜,在我睡眼朦朧的眼中母親還在燈下裁剪縫紉,在母親匆忙的身影陪伴中我漸漸入夢。
母親為人親厚。無論是在村里鄉(xiāng)鄰之間,還是在父親單位住房附近,母親一直擁有很多很多朋友。母親熱情誠懇,隨和親厚,女人們都愛跟母親聊家常討論活計。家里做了好吃的或者買了稀罕吃食,母親總是給東家拿西家送,自己舍不得多吃一口。給人幫忙做活更是多的數(shù)不勝數(shù)。很多年后,還會有我?guī)缀醪徽J(rèn)識的人在路上攔住我,詢問母親情況,驚詫遺憾母親的離世,唏噓感嘆對母親懷念,贊揚母親的宅心仁厚。
母親最是勤勞能干。父親常年在外地工作,母親是家里的頂梁柱,地里家里的活一把抓。早些年,村里還種棉花,經(jīng)管棉花地是最為繁瑣的,從播種灑草木灰到采摘,人得經(jīng)常耗在地里,酷暑天頂著明晃晃的大太陽,追肥,澆水,除草,去頂,最后一朵一朵采摘,五顏六色盛開的棉花朵閃耀著母親晶瑩的汗珠。夏季搶收麥子,母親一刻不停手腳麻利揮鐮割麥,麥子一排排整齊劃一倒下,直射的太陽光在鋒利的鐮刀上反射刺眼的光芒,從一開始列成一排的割麥人到最后總是母親遙遙領(lǐng)先,母親靈巧有力的割麥技術(shù)令小伙子們都自嘆弗如。苞谷地除草,母親腰不伸頭不抬,鋤過的苞谷地光光凈凈沒有一根草刺。爭強好勝的母親,在沒有父親的幫襯下,農(nóng)活從沒有落在別人后面,是村民公認(rèn)的勞動模范。
母親做飯非常好吃。農(nóng)活再忙,都不耽誤母親手腳麻利做出可口香甜的一日三餐。收工了,母親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回家中,灶火燃起,水汽蒸騰,母親搟面杖嫻熟飛舞讓人眼花繚亂,手起刀落齊刷刷切出一排均勻面條,面條細(xì)韌筋滑口感極好,炒菜香味濃郁,涼菜香辣酸鮮,最普通的飯菜母親都能做的色香味俱全,堪比任何珍饈美味,是我終其一生難以忘懷的。后來我們兄弟姊妹在一起聚餐,無論什么樣的飯菜,都覺得沒有母親做的好吃。我們總是傷感懷戀的說起母親做的飯菜是多么的鮮香可口,那熟悉親切的醇厚味道再也找不到了,一輩子念念不忘,只能在記憶長河里思念品味。
母親還會唱戲。據(jù)說年輕時還差點進(jìn)了戲校。母親的嗓音婉轉(zhuǎn)動聽,不管什么戲什么歌一聽就會。母親經(jīng)常一邊做飯一邊哼唱,優(yōu)美的曲調(diào)讓灶前燒火的我心情格外舒暢。冬日寒風(fēng)凜冽的夜晚,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孩子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把垛成山一樣高的苞谷棒搓出苞谷粒,把凍成冰坨坨沒有開花的棉桃掰開摘出帶著冰碴的棉朵。冬夜寒冷,這份活計的艱苦可想而知,我們個個都是手腕酸痛手掌磨破皮,手指凍裂鉆心的疼。母親一邊做活,一邊笑呵呵的唱一折折戲,那是我們享受的晚會盛宴,歡聲笑語回蕩在簡陋的老屋里,在母親營造的家的歡樂溫馨中,在引人入勝的戲曲故事里,我們忘卻勞作的辛苦,收獲豐碩的勞動成果,收獲一生勤勞樂觀的優(yōu)秀品格。
斗轉(zhuǎn)星移,年華似水,母親日漸衰老,直到全家隨父親戶口農(nóng)轉(zhuǎn)非,母親才停下繁忙的農(nóng)活,終于可以在大門口門墩上坐下來,看油菜花鋪滿原野,看小麥楊花抽穗,展望自己忙碌一生的黃土地翠綠金黃盛裝輪轉(zhuǎn)。
母親一生,吃苦耐勞,勤儉持家,聰慧能干,寬厚樂觀,親朋鄰里無論誰提起母親都交口稱贊。由于年輕時候過度勞累,積勞成疾,母親已經(jīng)離去幾年了,春去秋來,草木枯榮。“再無我娘唱兒歌,再無堂前喚兒聲。”我坐在母親常坐的門墩上,眼前是母親眺望過的欣欣向榮的田野,身后是曾經(jīng)裝滿母親歡聲笑語的寂寂老屋。暖陽依舊,物是人非,操勞一生的母親永遠(yuǎn)安歇了。(楊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