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佩希:丈夫的保證書
丈夫的保證書
今天周末,是翠翠婆婆媽的生日,下班后她專程去買的蛋糕此時還安靜地擺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兒子小胖已經(jīng)去偷偷地揭蓋看了好幾次,還趁他媽不注意吃了上面的一點兒水果。
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過,一家人早用過晚餐。外面沒有下雨,但一家人都不愿出去。因為大家都在等著家里的男主人大山回來,一起給他的母親過生日吃蛋糕。同時,今晚還有一個特別的家庭會議要開,這個會是早上翠翠上班出門前就對家人和電話里的男主人喊的:今晚必須就有的事要講個明白!
這一次的語氣之堅決,態(tài)度之強硬,直到翠翠朝電話里喊完,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上火了!
不到九點,大山回來了,一身酒氣。臉上笑扯扯,身體搖晃晃。還好,說話正常,思維清晰,微微小醉的感覺。
“開會了開會了!”翠翠一聲招呼 ,公公婆婆兩人從他們的電視節(jié)目中走了出來,小胖從游戲中清醒過來,而翠翠,自然是最清醒的那個,她要組織并主持今晚的家庭會議,“審判”丈夫大山的“罪行”,對有些事要立規(guī)矩。不然,長久下去,真的家不成家了。
此時,大山一人坐在茶幾的另一面,翠翠四人顯然內(nèi)心里結(jié)成了一個聯(lián)盟,呈半圓狀圍在他的對面。兩個老人家瞄瞄翠翠,想笑,但又極力忍住。好吧,拉不下你們的老臉,這種事,讓我來。翠翠心說。
“知道今年你是第幾次應(yīng)酬喝醉了不?你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是很多次。”一說到喝酒的事啊,翠翠的情緒一下就激昂起來,聲音也高了八度,義憤填膺,振振有詞。對面的“罪人”滿眼桃花地看著她,笑容掛臉上,看著她表演,完全一幅某牲畜不怕開水燙的神情。而翠翠,繼續(xù)集中“火力”進攻。
“你自己說說,距離上次你喝醉才幾天啊,你怎么這么不長記性啊,為啥就記不住我們的話呢?你為啥要喝那么多啊,你不曉得搞動作啊,你忘了身邊多少酒后喪命的事了啊,你都忘了啊?”
他聽著她銅豌豆一般的數(shù)落,不來氣,“嗯嗯”地答應(yīng)點頭。還是一幅笑嘻嘻的樣子,還鼓勵道:說完沒?繼續(xù)說。
唉!說起這男人飲酒,凡伺候過酒醉的女人都深有感觸,對這玩意,只有恨,絕對沒有半分愛。你說,男人在外打拼免不了應(yīng)酬喝酒,實則又累又傷身。醉了,女人也理解?;氐郊?,跑前跑后端茶送水,清理嘔吐物,換洗弄臟的床單被子,也是沒有多的怨言。男人嘛,養(yǎng)家不易??墒牵绻愫攘司坪笳也坏交丶业穆纺?,又聯(lián)系不上家里人呢,又是半夜三更呢,還是在一眼望去盡陌路的大城市呢,家里人早就急成一鍋粥了。事實上,大山上周那次喝醉,就是在這幾種因素同時具備的情況下發(fā)生的。
——那晚他工作應(yīng)酬酒后一人走路回家,途中酒勁上來后便醉倒在了外面。幸得一好心的路人幫助,才讓家里人找到了在雨中瑟瑟發(fā)抖的他——眼鏡摔破了,襯衣沒有了,外套也沒有了,僅著一件薄薄的T恤,蒼白的臉孔在冷風(fēng)中張望,猶如剛被強盜洗劫一番。上車后便一直喊冷,口中呢喃不清。到家后喝點熱水倒下便睡,一米八幾的大個兒裹上那粉紅的棉被,就象一條安靜的蟒,動也不動。
這還是他工作多年來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各種批評責(zé)罵擔(dān)心向他滾滾而去:你要是睡在馬路上遇到馬路殺手怎么辦?要是遇到壞人拖走你怎么辦?要是你有個什么這一家老小可怎么辦啊?
對他的應(yīng)酬翠翠和他父母既是痛恨卻又無奈:他的事業(yè)正在創(chuàng)業(yè)期,人手少,壓力大,頻繁地出差和洽談業(yè)務(wù)總是免不了喝酒應(yīng)酬。難道他想喝嗎?不,他在家滴酒不沾;他想醉嗎?他又不是傻子;他不想在家好好地陪家人吃飯嗎?都不是!很多時候,男人的肩膀往往比他能扛的還要扛得多得多。
總之,這件事發(fā)生后,翠翠一家人從此對他的應(yīng)酬格外留心,甚至有點驚弓之鳥的感覺。以為他會汲取教訓(xùn),沒想到這才幾天啊,居然還酒后失聯(lián)了。
——那晚,家里的老人凌晨一點還打起手電去小區(qū)外面找,心里想著:兒子會不會醉了就睡小區(qū)外面啊?翠翠呢,望著滿屏的電話卻不知道打給誰?帶著僥幸撥他電話,QQ,微信搖一搖附近的人,什么都試過了,還是找不到他。直至凌晨四點,電話里傳來回音,那一刻,翠翠才聽出婆婆媽聲音里的蒼老、無力、沙啞和焦急。一晚上,酒精折磨著他的身體,他卻在蹂躪著家人的心。
所以,鑒于這段時間接連發(fā)生了醉臥街頭和醉后失聯(lián)的特別嚴重的事件,在翠翠的強烈要求下,這個家庭會議就這樣召開了。每個人都要對此事發(fā)表意見。
小胖說:爸爸,你喝了酒要記得給我們說一聲你在哪里,要讓我們知道,免得我們擔(dān)心。
婆婆說:我都幾十歲的人了,你理解下我們當(dāng)老人的心嘛。那么大一夜,出個事啷咯辦?
老人公說:你們應(yīng)酬的還是要互相照看下,醉得兇的要把人家送回去。
該翠翠了,說什么呢?酒前先吃點墊底的,這話早就講爛了;喝酒作下手腳,這又不是他的性格;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娃的媽,她想要的,不過是自始自終的陪伴啊!這些,他到底是懂還是不懂?但是,這些煽情的話她偏不說,仍然擺出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你不要再喝了,出了事這老的老小的小你讓我怎么辦呢?到時候你父母和你兒子該可憐了。
“嗯,你們說完沒?”
“完了。”
他吐口氣,接著慢悠悠地說:“這兩次我確實做錯了。第一次完全沒有想到會醉,第二次是同事手機掉了,把我的手機裝他的包里了。你們放心,我和那些同事都說好了,以后不管是誰,只要應(yīng)酬喝多了,其他人必須要給對方的家人通信。以后再不會這樣了。”
“口說無憑,必須寫保證書!”
“要寫?真的要寫?”
“必須寫!”
“兒子幫我寫。”
“你自己寫。我的作文都是自己寫的。”
他見實在賴不掉了,只好拿起筆在紙上寫著:
保證書
從即日起,我保證酒后都要安全地回家。要給家里打電話。此據(jù)。
X X
X年X月X日
“把你現(xiàn)在同事的電話寫幾個在上面。”翠翠婆婆媽急說。
于是,保證書上又添上了幾個同事的電話。
寫畢,婆婆媽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寶貝似地折好放好。
成家以來的第一次家庭會議就這樣告一段落,不管是形式上還是效果上,似乎都達到了預(yù)期的效果,翠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周末的夜晚,看著窗外的燈光,聽著一家人快樂地唱生日祝福歌,似乎也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