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苗苗:在詩中淋雨(組詩)
(一)
蟬聲沉落,蛙聲升起
這一池鏡湖的紅蓮,在詩中淋雨
啜一口露水,掬一碰月光
迷迷蒙蒙的雨絲啊
輕靈墨色,點染幾瓣心房
歲月靜如綽約的日光
四年如夢
堙沒在發(fā)際在絲髯在眉間在泉泉流淌的心田
在聲聲斷腸的淚水與哭號
這美與幻,靜與雨
黃昏與剎那,美人與蒹葭
溯著潮濕的記憶
讓天堂水,將我們溺亡
可我不管
納西塞斯的水仙
也將為我撐起萬頃江山,千畝良田
(二)
可你不愛水仙
你只愛四年里蘇北那座小城
郁郁蔥蔥里搖曳著清瘦俊朗
一支濁筆,一襲布衫,半個十年的傲骨頎長
在戲馬的霸王麾下,撐起了整片天堂
月曉風清,山隱水迢
何須桑梓的少年步入青年
夜下杏燈層層疊疊的意象蠢蠢蠕動
兒時的搖籃化為青年的床和地
腹中的夢想
潤濕著干涸的中華
同江郎的筆,太白的酒壺
與白頭聽雨的僧廬
一起寫進歷史滄浪滔滔
那不可抑遏的狂風呼嘯,生靈嚎啕
濃影幢幢的云層破裂撕開狡黠
早已把你那疊疊的瞻仰
鑄成靈魂的蘭草攫住希望
在小南湖畔
在故黃河旁
浮漾濕濕的雨光,明眸流淌
(三)
雨光,也在杏燈晚熟的鏡湖水上
伴幾縷昏黃枕在太陽石國的邊疆
蓊郁芊綿的百年夜長
哼著的笛歌短短
想那水氣濡濕的殘荷入夢,同水上一片斜陽
斜陽是你脈脈的燈影相對
你曾孤獨靜坐如遠方的少年,在鏡湖的白帆
呼朋喚友又孑然一身
蛙鳴是你的嘆詠
這百年老校蠢蠢的胎動
一直伸到了你的神經末梢
嘿,老同學,你說
我們何時再赤著雙腳
等泥土被新芽咬得發(fā)癢
等淚水蹦斷翠綠的柳條
等燕子呢喃吐出高貴的殷紅
我們再穿過夜晚杏燈昏黃
穿過回廊小橋
穿過鵝鳴枯篙
穿過深夜半寐將醒的夢
戴著情人的香囊
去嗅一嗅,野荷的殘香?
(四)
情人的香囊
不是五陵少年和短笛的歌謠
不是情人節(jié)沒有下雨的淚光
不是石英表旋動的零點
不是你將她的耳覆于你的胸膛
是中文女子特有的嫵媚與妖嬈
是太輕的美景與太重的溫暖
是只許一個女子的諾言
是恍惚自水而來,終隱水而去的想念
是美在沉沉萬籟
是等待
最長情的告白
你愛古典唱詞的韻腳
我愛繁花芊綿的梵高
你是向日葵溫熱的暖黃與仰角
我是納蘭容若的靜冷與焚香
我們在杏花村雨的江南
等風
等雨
等一場相互取暖的誓言
(五)
沒有誓言,來不及與你說再見
只知道在冬至以后,春分以前
相互簇擁的懷抱最溫暖
只知道風中的嚎啕是詩人的嚎啕
霜后的清香是南湖的清香
只知道我夢不得你啊
那不過是一只奏了四年的簫
一雙腳,能走幾片街
一口氣,能咽幾回淚
一頭發(fā),遮得住幾番褶皺
一只掌啊,撐得了幾只身軀
聽不完的流水高山,破琴不得開心顏
望不盡的香山紅葉,折柳送君別
茫茫九州縮成一張不舍的容顏
滌蕩了四年,回味了四年
嘿,恩師,嘿,老友
讓我們痛飲了這杯酒
等來年,我再與你共唱:黃河西來,大江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