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靜:重讀李清照
她是那樣倚在黃昏里獨自飲愁的女人,為顛沛流離,為國破家亡,有甚者為年輕時候的相思和喜悅。
初讀李清照是在中學(xué)時代的語文書里,誰都熟悉那首《如夢令》,它歡快,活躍。天色已暮玩的盡興忘記了回家的路途,作為一個女子她不擔(dān)心回到家的父母的責(zé)罵,在詞中是以及為歡快的筆調(diào)收尾。
父親李格非是當(dāng)時著名的學(xué)者,母親亦是出身名門,也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李清照出身在這樣的家庭是一種幸運。
在我的意識里能成為“大文豪”的人都有一個先天條件就是自幼能讀上書,像陶淵明雖然家道中落但好在有書可讀,像李白,像蒲松齡,像陸游等等,他們的身世大都有相似之處。
宋徽宗中靖年間(公元1101年),18歲的她與21歲的他共結(jié)連理,恰巧門當(dāng)戶對,恰巧我愛的人也愛我,恰巧在愛情的道路上沒有阻隔。這時的父母之命是多么良好的安排,媒妁之言又是多么動聽。
由于對語文課本的延伸讀了另一首《如夢令》,敏感和細(xì)膩是女人的天性,傷春悲秋是文人的共性,而作者是個女文人,那些易來的憂傷免不了要躍然紙上了吧。
那“卷簾人”是誰?有一說是侍女,另一說是丈夫趙明誠。我愿意相信后者,在“濃睡不消殘酒”之后 ,她用青蔥般的柔荑扶著額頭,說道:“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昨夜下了一場大雨,花被打殘了,她夾雜著惜春的情懷責(zé)怪愛人,那應(yīng)是一種優(yōu)雅和溫馨的姿態(tài)在打情罵俏。
在學(xué)文的道路上最鄙視的人是語文老師,他曾經(jīng)在課堂上這樣說道:“丈夫離開了幾天就人比黃花瘦了?實屬無病呻吟之作”。當(dāng)時的我朦朦朧朧,沒有接受這種說辭,卻也沒有質(zhì)疑。后來離開了辭典的譯文,離開了一些指引,重讀那闕《醉花陰》又是別有一番滋味。遙想當(dāng)年的譯文,恰如一個沒長牙的嬰孩吃了別人嚼碎的饅頭,那是什么味道不用說可想而知。不管是詩還是詞都需要自己細(xì)細(xì)品味才能體會到其博大的美。
丈夫離開了,她孤身一人面對”佳節(jié)又重陽,在這“倍思親”和“涼初透”的深秋時節(jié),相思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她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能觸動心弦。“人比黃花瘦”,多么深刻的想念。只有不懂愛情和詞的人才會指其為“無病呻吟”之作。
我不曾質(zhì)疑過她的美麗,不管是“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少女時代的美好,還是“一處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相思,不管是“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的落魄,還是“這次第,怎得一愁字了得”的感嘆,她都是一尊無人能觸及的神。公元1129年,夫趙明誠感染了瘧疾,遂一病不起,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成了過往,當(dāng)一個人經(jīng)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之后便會迅速的成長起來。
余秋雨在《霜冷長河》里講:“是才女,并非美女”,她遇到種種酸楚,幾片文字的潑灑,常常使得人心中蕩起一圈圈漣漪,那給了一個美麗的世界,或者清新婉麗,或者憂愁滿腹。她是那般如水的女子,即使相貌平平又如何,這一切已經(jīng)讓她在歲月的長河中美了千年。
她不知道她會遇到張汝舟,她以為她仍然有追逐愛情的權(quán)利,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張汝舟是用了卑鄙手段某得的功名,寧可受牢獄之災(zāi)也要揭穿那張小人嘴臉。但是愛情卻傷害了她,傷的是那樣完無體膚。她成功了,可是她的人生卻陷進另一個深淵。
易安晚年要教鄰居家女孩填詞,可是女孩卻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別人眼里她無德,在她眼里“有德”的女子才更可悲吧,他們被封建禮教束縛的完全沒有了自我。“春殘何事苦相思,病里梳頭恨發(fā)長”,那是蓬頭垢面,無精打采,面無血色的病容,她再也無力梳理那花白的長發(fā)。“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看了一陣心酸,只有“嫠不恤緯,惟國是愛”的她笑不出來。
偉大的人注定要忍受常人的不可忍受,也許這是天意或者是宿命,歷史寫在那里,沒有機會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