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傳承
一座小小的墳?zāi)?,一方?jīng)]有文字的墓碑,像逝去的人擁有永恒的安寧一般寂寞地沉睡在荒草地厚實的懷里。沒有一絲云朵的天空顯得如此的高而遠了,陰沉的,全無一絲生氣,只有蒼老的梧桐樹借秋風(fēng)的余力散落片片安撫。女孩兒踩在荒草細小的腰上走來,任秋風(fēng)撥弄她細柔而略顯栗黃的頭發(fā)。多情的秋葉無法掀動那幽谷碧潭的點點漣漪,女孩兒將寧靜的目光久久地投落在那片埋人的土地……
母親的固執(zhí)使女孩在一個暑熱未退的傍晚來到了這個世界,剛墜地的丑怪模樣卻驚駭了這個才從鬼門關(guān)游斗回來的女人,似乎要為她剛才的舍身義舉來個善意的嘲笑。女孩兒瘦小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所有的五官特質(zhì)全然沒有母親的影子,和佛洛依德的戀母情節(jié)相反地類似,她依戀自己的父親。按照母親的說法,父親是個口袋只有兩塊錢也不著急明天沒飯吃的沒出息的家伙,可女孩兒就喜歡跟著這個“沒出息”的好脾氣父親釣魚,擺攤兒,吃豆腐青菜,嘻哈著窮開心。父親的父親是小鎮(zhèn)上一個頗有名氣的剃頭匠,也賣燈、賣鍋,是一個勤勞的老頭子。老頭兒把祖宗的血液毫不保留地傳給了兒子,然后在孫女兒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傳承,于是對這個粉嫩的小東西愛若珍寶。老頭兒常把女孩兒抱在懷里,像女人對鏡梳妝般,驕傲地欣賞這造化的靈秀,仿佛他能透過魔法師的水晶球看到他的過去、兒子的現(xiàn)在、孫女兒的未來。升格做了祖父的老頭兒仍像父親一樣愛給女孩兒講故事,每次兩個,先講“武大郎賣燒餅”,再講“婭公主”。老頭兒認真地講,女孩兒安靜地聽,講了許多年,聽了許多年。
樹葉輕撫這唯一一塊埋人的土地,祖父死在這里,父親也將死在這里。女孩兒要走了,已經(jīng)做母親的她習(xí)慣每天早上輕搖兒子的小腳將他喚醒,給他做營養(yǎng)可口的飯菜,為他準備整潔舒適的衣服,送他上學(xué),接他放學(xué),還要每晚講故事給他聽,來不朽這流淌在血液里的愛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