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友:最后的溫度
這大概是我今生走過的最漫長的一條道路了。無論自己腳下的車輪怎樣賣力地飛奔,可回家的距離依舊那么遙遠……
一路上,我一遍遍地想著姐姐的電話。那天一大早,我剛到辦公室,手機突然響起,我接通電話,姐姐語氣很沉重,“母親看來不行了,你快些回來吧……”緊接著,電話里傳來一陣嗚咽。我的心一下子大亂,急忙向單位領導請假,撒開腿就往家跑。
車上,母親的一生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現。母親一生節(jié)儉、一生勞累,尤其在她生命的最后幾年一直被病痛折磨,她卻總是為我們考慮著。母親病重住院時,我們兄妹幾人輪流看護,每每輪到我時,她只要一清醒就會念叨讓我別耽誤了工作。母親知道我平常在單位工作辛苦,總是忙著要不停地“爬格子”,所以到了晚上,她也盡量忍著自己,很少纏著我一夜不能入睡。
在飽受病痛折磨的那些日子里,母親孤苦地挨著日子,另一邊的我卻總是匆匆、“盲目”、“自私”地為自己的人生奔走著,沒能抽出更多的時間陪陪她!今天,不,這一刻!如果上蒼讓我飛回到母親身邊,我會把手頭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全身心地陪她說說話、聊聊天,彌補一下自己做的不足!
不管我怎么樣地迫切,還是無法跑過死神的腳步。我的覺悟來的太遲了!剛到家門口,姐姐她們那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哭聲,像一片被秋風搖落的黃葉遠遠地飄進我的耳朵里。
我心里再一次大亂!
“媽!兒來晚了!”一進門,我跪在母親的床前,平常總以為自己很堅強,但這一刻我的自信就像一只細腳花瓶,根本承載不了自己的脆弱,剎那之間,我淚水掉落滿地,浸潤著、擴散著……我知道,我來晚了!母親面前罩著的那塊潔白的紗布,把我們母子隔在了兩個世界。死亡,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現在它突然呈現在我面前,讓我感覺是那么的觸目驚心,也讓我陷入了泥潭般永恒的痛苦。
一陣傷心落淚之后,家里邀請的喪葬人員要將母親的遺體放入冰棺中入殮。按照習俗,母親在另一個世界邁出的第一步,得由身為長子的我“領”著她行走。我強忍住淚水,探下身子準備用雙手托住母親頭,我再一次震驚——母親頸部的體溫依舊很高。這是人生最后的熱量,也是母親一生最后的溫度!它像是被秋葉對這個世界深深地眷戀,又或許是未能看到兒子最后一眼,無耐離開前的無盡悲愴。
悔恨再一次襲來。我和母親只差一步,為什么我不能再快一步?要是我再快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媽,您為什么不慢慢地行走?去往天堂的路上,哪怕您只是再多停留一小步,我們母子也許能見到這最后的一面。
悔恨來的太晚了!
從今以后,我和母親將天人永隔。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將成為兩條相交的直線,從同一個世界分別,走向不同的世界,越走越遠。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快一年了。另一個世界里,媽!您知道兒一直在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