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捷：恩鍋湯

　　恩 鍋 湯

　　(張承捷)

　　童年，母親外出干活時，家里沒人做飯，父親下班后，就率領(lǐng)我們四兄妹，拿著碗筷浩浩蕩蕩地走進了職工食堂。

　　父親拿著飯票為我們打好飯菜后，就去舀湯，當他回到飯桌時，兩大碗菜如風(fēng)卷殘云般地被我們搶得精光。父親只好又去買一碗菜，并再三告誡我們：“要少夾菜，多吃飯。”當菜一上桌，父親的話全成了耳邊風(fēng)，頃刻又見碗底，父親不再買了，我們就七嘴八舌地說父親吝嗇，小氣……父親才不會上我們的當呢，他用手指著桌上那碗黃褐色上面浮著些碎蔥花的水說：“用這湯泡飯，不用加菜，飯也很好吃。”“這是啥湯喲?”我們異口同聲地問。“這是——恩鍋湯。”父親認真地回答我們。那時，在我們小小的腦袋里，無一人真正懂得湯名的含義。

　　父親告訴我們，恩鍋湯不收票，可以隨便舀，若覺不夠味，旁邊還有鹽，可以自己加。我試探著嘗了嘗這黃褐色的水，入口略酸，有股清香味，嗯，好喝。于是，我們幾兄妹又一窩蜂地涌向湯盆……

　　從那以后，我們每次光顧食堂，都要盡情地享受一番恩鍋湯的美味，在家我們也時常吵著要父母做，父母也盡量滿足我們。以后的日子，恩鍋湯幾乎成了我家飯桌上的一道風(fēng)景。

　　后來，我下鄉(xiāng)當了知青，就沒人給我做恩鍋湯了。再后來，等我返回煤礦工作后，走進久別的職工食堂，發(fā)現(xiàn)恩鍋湯已被蘑菇湯、番茄蛋花湯和肉片湯等代替了，恩鍋湯便漸漸地鎖進了我的記憶中……

　　光陰荏苒，現(xiàn)在我已是一名退休員工。一日，我炒完菜，往鍋里摻了半瓢水，剛要刷鍋，霎時，我被滿鍋的油珠勾住了心，倏地，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那黃褐褐的恩鍋湯。于是，等水燒沸后，我放入醬油、麥醋、味精、雞精、蔥花等，一盆黃褐褐、油亮亮、香噴噴的恩鍋湯問世了。我急忙用勺子舀起往嘴里送，遺憾的是，我在湯里再也找不出從前那種鮮則入脾，美則潤心的感覺來了。按理說，原來的湯沒有味精、雞精，更不會有那么多的油水，我怎么會覺得現(xiàn)在的湯不如以前的湯鮮美呢?是湯變了?還是我變了?

　　也許是現(xiàn)在的人，終日飽食，吃盡了山珍海味，比起當初饑腸轆轆，連吃飯也沒什么菜的年代的確是變了。不僅時代變了，人變了，連我們的口味也變了，令人擔(dān)心的是，有朝一日，我們民族原有的許多傳統(tǒng)的優(yōu)良品質(zhì)也會隨著我們的口味而變掉。今天我寫這篇文章，是想讓我們的晚輩們知道，讓我們的同齡人記住——我們有著不堪回首的尷尬往事，也有著耐人尋味的過去……

　　單位：川煤集團威達公司后勤服務(wù)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