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斌:兄弟 家里人在等你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窗戶。新的一天,男人微微睜開惺忪的雙眼,打量著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世界。
男人是一個純樸的山里漢子,文化不高,可是身體壯實有著用不完的力氣。他是家里的脊梁,家里的擔(dān)子需要他一個人擔(dān)。山里有煤礦,他在那里上班,離家不遠,站在家門口遠遠的還能看得到。
每天早上男人早早的起床,用山里的清泉擦拭身體,然后穿著女人為他準(zhǔn)備在枕邊的干凈衣裳,整整齊齊的。因為男人覺得做人就要干凈,如這山里的清泉一般。吃著女人每天早上親手準(zhǔn)備好的簡單卻溫馨的早餐,男人就覺得這個世界是現(xiàn)實的,心里不自覺的一陣踏實。妻子也每天站在門口目送男人去上班,心里總是帶著無盡的關(guān)心,也摻著些許的擔(dān)憂還有淡淡的擔(dān)心。
夏日的太陽起來的很早,男人做著同往常一般的事情,重復(fù)著昨天做過的事情:起床,用清泉擦拭身體,穿起妻子準(zhǔn)備在枕邊的干凈衣物。吃過早餐在妻子的目送下走向礦井—他工作的地方,妻子斜倚在門邊,目光久久不離開他—妻子已經(jīng)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男人是隊里的隊長,帶著一隊兄弟勤懇的干著。同平日里一樣,組織隊長的隊員一起開班前會。男人不羅嗦,說話簡明扼要,幾分鐘就將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上一個班所存在的問題,上一個班做得好與不好的地方,哪些需要注意的問題。漢子們起身準(zhǔn)備離開辦公室去井下工作。男人卻突然來了一句:“兄弟們,小心點,家里人等著呢。”
漢子們笑笑:“知道了隊長,你就不要啰嗦了。”說完紛紛離開了。
井口檢查是否帶了違禁物品,帶好工具和裝備還有自家婆娘準(zhǔn)備的一些餅和水。一群漢子在那明媚而熱烈的陽光的注視下進入井下。男人領(lǐng)著一群漢子里靜靜地走著,走在幽暗的巷道里,習(xí)慣性的聽著風(fēng)在耳邊刮著“嗚嗚~~~~”一大堆漢子在幽暗的巷道里大聲的喧嘩著,在去向工作面的這段路程里相互聊著家常:昨天晚上吃了婆娘做的可口的飯菜;門口的那顆海棠又快要開花了;兒女又長大了需要更多的錢了,亦或是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一切都很寧靜。
男人也一樣,只是他更多的時候喜歡在旁邊陪著這一堆兄弟走著。他覺得每天這樣一起工作,共同進退的兄弟很不容易。他,心里也有著擔(dān)憂—為兄弟也為自己。誰也無法保證誰能在這個高危工作中不發(fā)生一點意外,而也許就是那么一點點的意外,他們這一堆兄弟中也許就會有人看不到那絢爛斑斕的晚霞,再也看不到家里人,吃不到家里的飯菜,再也……男人搖搖頭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沒來由的輕聲嘆了一口氣。“隊長,怎么了,嘆什么氣啊”“呵呵……沒事兒!”男人搖搖頭。
腳下的步伐在黑暗中倒退,無盡的黑暗被甩在了身后。前方的工作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礦燈的照射范圍里。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器械,熟悉的工作方式,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唯一陌生的是那無法預(yù)知的前方和那些無法預(yù)測的未來。
炮采,依然是礦里的主要采煤方式。“雷子和小林去拿炸藥和雷管,天軍和強子去拿引線,這邊再來幾個人打孔準(zhǔn)備實施爆破。”一切都在隊長的指揮分配中自然而有序地進行著,如同地球自轉(zhuǎn)一般的平常得讓人感覺到自然而輕松。男人是隊里的隊長,他總是身先士卒,干活總是他在前帶領(lǐng)大家一起,他是隊里的領(lǐng)頭羊,是隊里的主心骨。
很快的,炸藥和雷管從炸藥庫領(lǐng)了來,爆破眼也打好了,炸藥也填埋了,引線也牽好了。“再次檢查一下所有的程序是否正常,記住用心點,我們不能因為一點點細節(jié)問題造成大錯,我們錯不起的,記住了兄弟們我們不是一個人,我們是一個團隊,我們是兄弟,我們家里還有人在等著呢。”“隊長,你真的很啰嗦誒。”雖然嘴上說隊長很啰嗦,可是漢子們卻知道那是實話,都認(rèn)真地去檢查了。“一切都沒有問題了,引爆!”只聽得一聲悶響,爆破非常的成功,大伙都是興奮的一聲吼叫。男人也是微微的一笑,和其他兄弟站在巷道邊上靜靜的等待,等爆破后的震動情況,觀察著頂板是否有異常。一切都很正常,接下來的工作就相對的簡單了。一群漢子拿出了渾身的力氣,賣力的干著。干得多才能得到得多,為了家人能夠生活得更好,幸苦點值得。男人同樣的如是想,再過幾個月娃就要出生了,多掙點錢,婆娘能吃得好些,娃也能長得壯實。
一次、兩次、三次……還有兩個小時就到點了。還能爆破一次,熟悉的程序,爆破后大家還是像以前一樣站在旁邊靜靜地等待著,也許是習(xí)以為常,有人放松的警惕。雷子一步踏了出去站在了巷道的中央。
意外總是在瞬間發(fā)生,想要阻止卻已經(jīng)是來不及。
爆破后的震蕩帶動了頂板,未支架的頂板上突然蹋頂。男人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推開了快要被活矸砸到的雷子,而他自己卻被砸倒掩埋在了活矸堆里。隊里的漢子們已不顧頂板隨時可能再次坍塌的危險,沖上去搬開那塊掉落的巨大矸石。漢子們動作很快卻也快不過死神的那一雙無情殘忍的雙手,被搶救出的男人已是面目全非了,頭盔被直接砸破,頭也被砸破。那潺潺的鮮血,那外流的腦漿,那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
剛剛還是鮮活的生命,下一秒?yún)s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點滴的失誤,瞬間的變故,卻帶給了多少人如此多的苦。
殘陽如血,映在人的面孔上紅紅的。男人靜靜地躺在堂屋中央的竹席上,面色蒼白無色。妻子拿著潔白的毛巾蘸著從山里打來的清泉靜靜地為男人擦拭著身子,因為他知道男人喜歡干凈,即使走了也要干干凈凈的走。
男人下葬的時候來的人很多,新任的隊長也來了。對女人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女人只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男人的棺木緩緩地被泥土掩埋。其他的人也只是沉默,女人突然開口道:“謝謝大家了,我只是希望大家記住俺家男人的那句話,雖然我現(xiàn)在不能繼續(xù)等待他了”
礦里恢復(fù)生產(chǎn)了,例行班前會議。新任隊長簡單的交代幾句,漢子們靜靜地向外走去。“兄弟們,小心點,家里有人等著呢。”
作者單位:威達公司 敘永煤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