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連聰：奶奶的月餅

　　
流年歲月，有許多往事都停留在記憶的河床上，而最深的、最讓我心動的還是奶奶的月餅。因為那上面有親情的呼喚，有奶奶對晚輩的摯愛，綿延在我生命的每一天。

奶奶18歲嫁給了爺爺，生了父親、叔叔，還有3個姑姑。父親、叔叔各自結(jié)婚后，又給奶奶添了四個孫子和三個孫女，全家總共13口人。別看奶奶不識字，可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她做主。尤其是每年的中秋節(jié)，一大家子人都要合吃奶奶的月餅。
那年的中秋節(jié)，我8歲。中秋節(jié)那天，奶奶天不明就起來鉆進灶房攤煎餅，做菜。伺候一家人吃早飯后，奶奶嘴上翹著笑容囑咐爹娘、叔嬸，還有我們幾個兄妹：“今兒個過八月十五，都等我趕集買回來月餅吃。”說完，便挎著籃子點著小腳往集鎮(zhèn)上走去。那時計劃經(jīng)濟物質(zhì)不豐富，奶奶到供銷社時，月餅早賣完了。奶奶回到家里，悶悶不樂地坐在椅子上。奶奶不高興，我們幾個小輩只能陪著不悅。過了一會，奶奶揪心地說：“過八月十五，讓孩子們吃不上月餅，我這當(dāng)奶奶的作孽。”
爺爺怕奶奶生氣，下地回到家連午飯也沒吃，又去20里外的普集鎮(zhèn)買月餅。爺爺腳力好，太陽落西山便把月餅買到了家。奶奶接過月餅，喜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奶奶剝?nèi)ヒ粋€月餅的油紙，用刀在案板上細細切成13小塊，然后大人孩子一人一份，小心翼翼放到嘴里?？粗患胰嗣烂赖爻栽嘛?，奶奶笑著說：“哈哈。吃了合家月餅，咱又能團團圓圓過一年。”那些話里，有奶奶難以割舍的親情。
剩下的月餅，奶奶一點不留地給三代人分吃了。后來，娘告訴我，那年奶奶57歲，爺爺53歲。
就這樣，每年的中秋節(jié)，我都能吃到奶奶的月餅。再后來，我們兄妹幾個上學(xué)的上學(xué)，外出干活的干活，跟奶奶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聽爹說：“奶奶把中秋節(jié)吃月餅看成一家人的福根，見年都要買好月餅，在過節(jié)那天讓一家人吃。”
奶奶68歲的時候，我到埠村煤礦參加了工作。我入礦那天，奶奶掐著耳朵囑咐：“小，下煤井小心著點，得讓奶奶放心吶。”奶奶的話里，流淌的盡是牽掛與慈愛。剛參加工作那陣子，我每個月都回家一次，奶奶總是把好吃的東西往我嘴里塞，還一遍遍地念叨，“孫子，在單位好好干，不年不節(jié)的少往家里跑。到了八月十五那天，一定回來吃奶奶的月餅。”“嗯、嗯。”我對奶奶點頭答應(yīng)。
誰知，在工作后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我因為在礦保勤沒有回家，違背了奶奶的心愿。保完勤剛回到家，就被奶奶數(shù)落上了，“這孩子，咋不聽話呢。八月十五你不在家吃月餅，要把奶奶急死。”奶奶嘴上責(zé)怪，還是把留給我的那小塊干成餅粒的月餅塞到我手里。那次，我把餅粒按在嘴里使勁嚼著，連同月餅的濃香與奶奶的心愿吞到心底。
再后來，我們這些小輩先后成家立業(yè)，有了自己的孩子，家也不在一塊了。可每年的中秋節(jié)都要跟奶奶一起過，吃奶奶的月餅。奶奶的月餅，讓一家老小團團圓圓，直至各自過上好日子。
今年，奶奶94歲了，神志也不清了，更買不了、切不動月餅了。中秋節(jié)這天，我要買上一盒又大又圓的月餅，和全家人一起跟奶奶在月光下吃，吃出團團圓圓，銘記奶奶的愛。我想人生的幸福，不就是奶奶心愿的人圓月圓嗎？一輪明月照向千家萬戶，一塊月餅甜在你我心間。
作者單位：埠村煤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