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江華：難忘那碗旗花面

不怕大家笑話，七十年代的一碗旗花面，讓我想著就香喲！那時，我上初中，一天去同學(xué)小芹家喊她一塊上學(xué)，小芹正端著一碗稀稀的旗花面，上面漂著星點的綠菜葉子，當時看著那個饞喲，真想啥時候自己也能有這樣一碗面吃。

文化大革命期間，父親響應(yīng)黨的號召“插隊落戶”， 六九年我們?nèi)疫w至蒲城縣三合公社，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農(nóng)村那時實行工分制，農(nóng)民在生產(chǎn)隊地里干活，由隊長記錄出勤。壯勞力干重活，每干一天記10分，算一個勞動日；年輕婦女記7分或8分，其他情況記5分到8分。到了年底，隊長公布各人所掙的工分，再用全隊的總工分除一年中賣余糧所得的收入，得出每一個工分能夠分多少錢。社員們勞動一天的平均收入只不過兩三毛錢。差的還不到一毛錢，我們插隊的生產(chǎn)隊當時勞動一天的收入僅僅8分錢。剛到生產(chǎn)隊時，我們一家六口還過得去，因為父親還有一份微薄的工資。一年后，小弟的出生，使從未出過力的母親因操勞過度病倒了，母親隨父親回城里看病，六十多歲的外婆帶著我們姐弟在農(nóng)村艱難度日。

一個壯勞力每天只掙10個工分，外婆就掙得更少，姐姐那時16歲，只算半個勞力，平時上學(xué)，只有星期天才能下地掙工分，我和大弟正在上學(xué)，都處在吃飯的年齡，吃飯成了我們家最大的問題。那時，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四季接不上口糧，至于吞糠咽菜更是家常便飯。而同學(xué)小芹的哥哥是隊長，家境比較好，她那碗旗花面對我來說有“畫餅充饑”的神奇效果，一碗旗花面成為我最初的夢想。

1978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農(nóng)村逐步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改革開放之初，人們雖然還未擺脫饑餓的困境，但我們終于有紅苕、高粱、玉米等雜糧吃了，攪團、紅苕面饸饹（美其名曰鋼絲饸饹），但天天如此，難得換樣，吃得我一看見饸饹胃里就往上冒酸水。攪團不抗餓，吃多了又脹肚，真是難受。那年月實在太窮，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為了調(diào)劑生活，外婆也常常想著法給我們做變飯吃，但變來變?nèi)タ偸抢先龢?，我還是想著那碗旗花面。

一晃30年過去了，中國人民餐桌上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先是粗糧悄然退出了餐桌，再后白饃長面一統(tǒng)餐桌；漸漸地有了大魚大肉的?，F(xiàn)在，我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米白面、肉禽蛋奶成了家常便飯，魷魚海參也沒有什么稀罕的，可以說天天都在過年。苦菜、玉米窩、雜面反而成了餐桌上備受青睞的特色小吃。孩子們再也不用像我瞅著同學(xué)小芹那碗旗花面那樣為吃不飽飯而犯愁，再也不因吃不飽飯而影響學(xué)業(yè)。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三十前的中國是個什么樣子，連吃飯這樣人類生活、生存的最起碼要求都無法滿足，人們不得不為吃飯奔波、苦惱，不是每一個人都記得那么清楚。如果真有一部三十年前社會錄像大回放的話，我可以肯定地說，有“恍如隔世”感覺的人恐怕不會是少數(shù)。三十年在歷史的長河中只是短暫的一瞬，可中國大地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xiàn)在每到周末，我就想變著花樣做點好吃的，特別是我想吃的那碗旗花面，千遍萬遍都吃不厭煩。